旱育秧是我国水稻生产的首要环节,是稻谷丰收的基础,有“秧好半年粮”之说。但育秧耗费了大量的土地资源,越来越不可持续。吉林省前郭县孟庆昱、矫丽荣夫妇创造性地利用秸秆制作水稻育秧盘,不用土、省人工,还为秸秆综合利用找到了好出路,实现了农业生产链条的闭环,将水稻生产全程机械化又往前推进了一步。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这样挥汗如雨的劳作场景正随着我国农业机械化生产水平的提高渐渐淡出人们的记忆。然而,每年春季育秧是稻农躲不过的苦差事,着实要累上一阵儿。
“开春一解冻就要四处取土,拉回来先粉碎,至少要筛3遍才能去制作秧盘,又累又脏,这简直不是人干的活。”吉林省前郭县白衣拉嘎乡三家村村民李仁无奈地对记者说道。
水稻旱育秧或将无土可取
上世纪80年代,我国从日本引进了水稻旱育秧技术,因其具有秧龄短、秧苗壮、可机插、省稻种、产量高等经济效益高的优点,迅速成为我国水稻生产的普遍栽培方式。
不过,旱育秧对苗床土的要求很高,土质细腻而且要偏酸性,PH值在4.5—5.5为宜。一般旱地大田因常年使用除草剂会对秧苗产生药害,农民大多到土坡、河床、林地取土。“我种了60亩水稻,要育秧1600盘,1盘要7斤土。”李仁说,理论上1.1万斤就够了,实际上每年要买1.5万斤左右的土,得花一两千元。这是因为土壤中石子和黄胶泥都会被细筛出去不能用,浪费很多。
前郭县大部分土地偏碱性,相当一部分还是盐碱地,一旦土壤PH值超过10,即使加酸调和也无法用来育秧。经过一二十年的育秧,能取土的地方所剩无几,河床坑坑洼洼,林地树根裸露。于是,有的人打起了草原的主意,将表层土挖走售卖,不少草原变成了沙地;还有人打起了稻田的主意,到别人家的地里偷土。每年到三月底,全县会进入缺土的紧张气氛,家里有良田的农户都会严阵以待,要防着有人来偷土。
前郭县的问题还不算太严重,至少目前还有土。据了解,黑龙江个别地方由于太缺土,有人去挖河堤上的土,甚至有人不得不用含有除草剂的旱地大田土而导致秧苗枯死;南方稻区土地更为紧张,多用草炭土,这种土不仅价格贵而且属于不可再生资源。
据测算,我国水稻种植面积约4.5亿亩,年需158亿张秧盘,1900亿斤土,每年因水稻育秧损失的土地面积达17.2万亩。若无得当措施,水稻旱育秧将面临无土可取的局面。
让农民育秧不再灰头土脸
水稻旱育秧竟让祖祖辈辈以土为生的农民为了土而犯愁。虽说这是道难题,但还是有人从中发现了机会,找到了办法,开辟了市场。
故事要从2008年说起。那时候孟庆昱、矫丽荣夫妇在前郭县城从事职业技术教育,时常会对农民做一些培训。“当时有一个来参加培训的农民开着夏利,穿着皮夹克、夹着小包,跟个小老板似的。”孟庆昱回忆道,“当年四月份我们下乡回访学员,到一个农户家,一个灰头土脸的农民热情地过来打招呼,半天我才认出来这不是那个‘小老板’嘛!”
一问才知道,这个农民正在为育秧筛土。这是个繁琐的苦活,需要将土块粉碎后筛3遍:加入工业废酸将土壤调至弱酸性筛一遍,加入农药杀虫筛一遍,最后再加入肥料保持土壤肥力筛一遍。而四月份东北风大,筛土时灰尘飞得哪哪儿都是,浑身没有一处干净的。有农民说要是有卖育秧土的我肯定买,这句话让孟庆昱记在心里,认定这是个商机。曾在化肥厂工作过的他便开始琢磨生产育苗秧盘,先后试过岩棉、泡沫、珍珠岩作基质都不成功。后来,妻子矫丽荣想到小时候曾到秸秆堆底部找腐烂的秸秆作基质养花,这才为他打开了思路。
于是,原本没有种过水稻的孟庆昱、矫丽荣开始学着做秧盘,学着育秧。经过反复试验,2010年他们成功地研制出秸秆生物质水稻育秧盘,秸秆粉碎发酵后再加入特定添加剂,固定成型。“农民再也不用去筛土了,可以干干净净地育秧了。”矫丽荣回想起来依然很高兴。
“用秸秆秧盘不仅干净,而且省工、苗壮。”有20多年水稻种植经验的李仁说,传统育秧需要选土、晒土、筛土、摆盘、播底土、播种、覆土、浇水等14个环节,两人要15天才能育1棚。用秸秆秧盘只需摆盘、播种、覆土、浇水4个环节,两人1天就可以育1棚。并且秧苗盘根系发达,插秧时不缓苗、返青快,水稻可提前5—7天成熟。
向机械化育秧迈出了一大步
“秸秆生物质水稻育秧盘效果虽好,但那可是‘纯手工制品’,必须要用机器实现大批量生产才有推广应用价值。”孟庆昱说,我自己琢磨出来一个大概的工作原理,去山东找了一家机械加工实力很强的企业做样机。
信心满满的孟庆昱爽快地向该企业交了20万元的订金准备敬候佳音。两个月后他们接到电话,便连忙赶到山东。到厂里一看,矫丽荣惊得话都说不出来,造出来的样机根本达不到秸秆生物质水稻育秧盘的工艺要求,20万元就这样打了水漂。
孟庆昱回到家中忧心如焚,整天在想设备该如何改进。一段时间下来他失眠了,每天只能睡两个小时。“我当时特别担心他,就偷偷给他吃安眠药,很怕他身体熬垮了。”矫丽荣说。
2011年10月,孟庆昱偶然结识了一位机械设计专家,向对方阐明自己想法后对方欣然相助,两人合作开始自行研制生物质育苗营养钵成型机。这样一干就是3年,先后投入500多万元,经过6次彻底改造,机器终于研制成功。“为了这套设备我把家里的3套房子都卖了,最困难的时候家里只剩2000元,没有材料就去废品收购站找。幸好,最后我们挺过来了。”孟庆昱说。
2014年,秸秆生物质水稻育秧盘开始量产,1盘2元,当年就卖出去10多万盘,很受农民欢迎。李仁扳着指头给记者算了笔账:“买秸秆秧盘我花了3200元,看起来比买土贵。但我省了酸、肥、药的钱,这也要一千多元呢!总体算下来成本差不多。秸秆育苗盘根好插秧不丢苗、发病率低,不需要补苗,正常节省补苗费50元/亩,提前成熟可增产200斤/亩。”
“今年我们的销量达到100万盘,下一步准备发展加盟商。”矫丽荣说,每条生产线年消耗秸秆量1—2万吨,也就相当于2000—4000公顷土地的秸秆,生产的秧盘产品可以满足1—2万公顷水稻育苗的需求,经发酵的秧盘随秧苗插进地里本身也有一定肥田功效,使秸秆产生更大的价值。
“把秸秆变成育苗的基质,此前有很多研究,也做过小试的成果,但是能够发展到这种程度,也是我第一次见到。”吉林大学植物科学学院教授崔金虎评价道,这可以说是水稻育秧方式的一次变革,可以缓解育秧对土地资源的过度消耗。他们创造了一条全新的秸秆再利用产业链,避免秸秆简单还田所造成的影响耕作、“吞肥”等问题,为水稻生产全程机械化奠定了基础。(冯克 李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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